文/邹近夫
像一只停摆的钟表,发条、齿轮、指针失去了动力,没有表音,没有拔针,走时的精度似乎消失了。岁月成了一首循环播放的老歌,春去秋来四季倥偬,开头和结尾却在意料之中。
我不再深情地等待墙壁的挂钟指向清晨、晌午、黄昏。
这些年来,唯独导航变得和我最为亲切。她与我说的话也最多,天暗了会提醒我开灯,前方事故多发会提醒我,前方拥堵会提前告诉我,让注意什么,避让什么,不要左转,保持直行。总之这一路安心走来,她的话让我深信不疑。哪怕在这风雪交加的后半夜,一句“GPS信号弱,位置刷新可能不及时。”我才想起自己从何处来,明天又得到哪里去。
远望一重重隐没在城市之光下的建筑轮廓,似一张张永不掉色的黑色画卷,浸泡在光与暗的焦圈里。如果拾一卷书,可以拿捏到时间的重量,那么岁月便不会变作纯粹的数字。衡量时刻的唯一方式,是简单而又直截了当的陈述:今年是哪一年,今日又是哪一日。尤其是冬日,连天色都分别不了晨昏,好在广播里还有人整点报时,以至于时光还稍微给我留下些影子。
有时候很想拿起相机,捕捉我要恒久珍藏、不可忘却的镜头,火烧云下的十里江湾,燃起了一座城,夜深时的铜钱渡大桥,两排望不尽的大红灯,还有房间里书桌、琴谱架、床头柜上的口风琴。然而生命一场,度过春秋,竟不知绿肥红瘦。
你有想过和我一样,大胆去校对时间吗?只消触碰停摆的钟表,就能稍稍听到它的声音。也许我们会因此而向未来靠近一点,但也许会因此而有了失望的念头。索性唱一首狂想曲罢,佯装视而不见?想象可以把日出和日落的画面,放缓到极致,尽管时间之轻依旧难以想象。而此刻,回忆简直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,轻轻拨弄也会泛起波浪。有人会窥探到你落荒而逃的面容,也有人会可惜那些无人纪念的时光。慢慢地,把台历从头到尾翻一遍,恍然才知今年最好的时光,停在渺无人烟的马道。原来时光不会老,心境也是。
每个人都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,不止于此,而且只能活一次,所以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因此变得弥足珍贵。可是时光偏偏不如人意,走得太慢,不少人也为此感到心急,甚至把自己放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,思索那时候的样子?似乎一开始就在等待终老,一边忙着感动自己,一边忙着隐藏真相。幸好我并没有试图紧握它,也没有使劲摇动,时光没有在骤然间吞没我的想象。
去年今时,还不是未到亭台看明月,也只把自己投放到无边的想象里,完成了一切难以实现的愿望。偏偏拥有脑补世间画面的能力,于是,觉得所看,没有吸引人之处,所偿必定食而无味。
匆匆一瞥,不见灯火阑珊,哼一首歌等日落吧!可回头望月,那人还杵在窗台,不是看你,也不是看我,而是看时针。
那些曾经爱恋过的东西,已经变得无比平庸了吧!它被漠视,回避,被刻意弄丢。因为你只要时间简单,所以时间也敞开了胸怀,你发现她没有秘密,她也接纳了你。